双方僵持着，空气变得沉闷，没有人打算做先动手的那一个——直到罪犯抬起一只脚时，辛小丰从远处扑了过去，两人双双入水。
那是偏僻地方的一个大池塘，像是一张巨大的嘴想要吞噬掉一切。辛小丰与那人在水下搏斗，他拼劲全力却最终被那人挣扎开来，然后他反被按在水里。
那只手的力气很大，辛小丰几乎无法反抗，他想挣扎，也试过很多次，却最终被那只大手扼住了喉咙。
辛小丰可以看清水下飘荡的水草和堆积的泥沙，外头久别的阳光折射出水中一个五彩斑斓的绚丽世界。无数的气泡从辛小丰的脸颊擦过，像是一个又一个短暂而绝望的亲吻。
终于，他想闭上眼睛了。
他耳边全是永恒的绝望的叫喊——于是他选择与黑暗共眠。
下一秒，辛小丰被一股大力从水中提起，拥有空气与阳光的世界过于灿烂过于奢侈，他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。
辛小丰听见枪声、叫喊声，嘈杂到仿佛全世界都在他耳边私语。他身边是两帮亡命之徒，谁都不惧怕死亡，而他不过是其中一只误入的小虫，最终在巨大的网中被猎人捕食。
世界还是乱的，但他的脑中终于静了下来。辛小丰被歹徒一路拖到这鬼地方，被蒙住双眼，被绑在凳子上，他无数次见过也想过的审讯，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的身上——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。
他人扯下眼前的遮光布时，外面的阳光刚好拉出一道长长的光影将他分成两半，半边身子在阴，半边身子在阳，整个简陋的审讯室的光不过也都来源于此。
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突然见到了太阳，过于耀眼的光线让他瞬间流下泪来。被按在水里的瞬间他想起了很多，他想起过去他与伊谷春也曾在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抓过罪犯，那时他的脚被卡在水里陈旧的电梯井中，而伊谷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丢下罪犯来救他。
伊谷春是一道光，辛小丰心想，让他陷入着半明半暗的泥泞中，却又让他在黑暗又绝望的水下见到了最耀眼的太阳。
伊谷春曾愤愤不平，大家出的都是同样的的力，辛小丰的工资却只有他的五分之一那么多。很多人都问过辛小丰值吗，连伊谷春也是，辛小丰都又或是肯定又或是沉默地回答了他们。可是这一次，辛小丰在这昏暗的牢狱中，他终于也想问问自己值吗？他到底是为了那点微薄的薪水，还是为了那赎罪的执念，或者只是为了做只追逐光亮的飞蛾。
他开始有些难过，眼里被阳光刺激的泪水终于灼痛了他的眼睛，一股股的泪水再次流下。
辛小丰开始庆幸自己平日的沉默，毕竟没有人看得出沉默的人难过。可是他再难过又能说给谁听呢，说给尾巴吗，说给家里的鸟又或是说给远方的伊谷春。还是又把这一切都又咽了回去。
他只能说给夜里从南而来的、那永不停止脚步的风。
TBC.